“哥,你说什么呀?小若很好的,帮我干了三个月的家务活,我信得过他的。”阿信在一边尽量圆谎。
“弟弟,你就是太实诚了,才容易被人骗。你不知道吗?你说那个孩子来自华人大学,可是我托朋友去华人大学查过了,新闻学院根本没这个人。”
我突然感到心沉下去了。他哥哥是不是都知道了?我怎么办?是要现在站出来,替他担当罪责吗?还是?
“哥,你是不是忽略了什么?也许你出岔子了,不是新闻学院,是传媒学院……”他陪笑道。
“弟弟,你是在装傻吗?”他哥哥一字一顿地说,“不管什么学院,我让我朋友从头到尾查过了,19岁应该是大一大二,可是最近四年录取的学生中,没有叫做黎小若的女生。”
“那个……哥,这个不重要的,实话告诉你吧,这是我教他的,小若学历不好,只有高中,我怕爸妈嫌弃他,所以编造了这个谎言。这都怪我,都怪我,可是,哥,你也不想要看到爸妈难过的样子吧。”他到底是一把承担下来了。我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他。
“弟弟,你……你怎么能做这事?”他哥哥似乎有点意外,“这个是你一手策划的?”
“是,哥,对不起,请你保守这个秘密好吗?最少,这个年不要让爸妈太难过。”他央求的语气。
我听到他哥踱步的声音,然后是似乎自言自语的语气,“竟然是这样,竟然是这样……你怎么可以这样,怎么可以……”
“哥……行行好……”他的哀求。
我听到他哥叹气的声音,“唉,好吧,且不说这个,但是,还有一点更重要的,你知道吗?”
我听到他哥无比认真的语气,“你对这孩子了解多少?”
阿信自信地说,“小若?我绝对信得过他。我看人很少走眼的,你要相信我。”
他哥叹了叹气,“弟弟,我承认你能力比我强,但是认人识人,你还是不够。我是真不想看到你受到伤害。”
“哥,这是我的事,你就不要管了好不好,我都28岁了,我自己的事,我自己能理得清。”他有点急了,想要出来开门。
“站住。”他哥哥的声音,不怒自威,我听到他的脚步停顿了。
“弟弟,你哥哥比你多活了五年,也比你多在社会上闯了五年,这点自信你哥还是有的。上次你带回来的美美,我就说你们可能不合适,结果怎么样?弟弟,哥哥不想让你再吃亏了呀。”他哥哥的苦口婆心。
“美美的事是意外,而且,我和她都没有错。”他的语气也有点急了,“还不许我们和平分手吗?”
“好吧。”他哥哥接着说,“不说这个,但是今天的事我必须和你说清楚了。你找的那个‘女朋友’,可能根本不是女的。”
我的眼前一黑。他哥哥果然什么都知道了。我闭上眼,告诉自己,一切都结束了,以后,可能我会离开这个省份,去其他地方流浪,尽量不要挨着鹭岛,我不想看到他一家人尴尬。
“哥,你是糊涂了吧。这个,怎么想都不合理。”他陪笑着。
“弟弟,不合理的事儿多了。你要是被一个人妖骗了,我们一家人怎么抬得起头来。你要多上点心。”他哥哥劝解。
“哥,你再说我可要生气了。你把我当什么人了?”他生气了。
“哎,弟弟,和你说的个实话吧,那天腊月二十七,你那个‘女朋友’不是去洗澡吗?我家内人拿她的外套去楼下洗,看到外套的口袋里掉出了钱包。本来我家内人也不是管闲事的人,可是钱包里面的身份证也掉了出来。我家内人捡起来,看到身份证,上面名字和你‘女朋友’一样,都叫黎小若,年纪是十六岁多一点,十七岁未满。家庭住址是北方泉城,和你说的一样。但是,‘她’的性别写的可是男的。而且,身份证上的照片明显是男装。”他哥哥一口气说完这些话。
“哥,那个,会不会搞错了……可能身份证是别人的。可能她不叫这个名字,也许年纪太小了,没身份证,捡了别人的……”他语气开始心虚。
“弟弟,为了这事,我还特地上网查了查,在北方城市泉城的泉中,还真有这么一个人,叫做黎小若的男生,今年应该是高二,而且已经休学半年多了。你不觉得这事儿太巧了吗?”
“哥,也许,也许是巧合吧……那个,哥,你能不能不管这事?我还有一天就回去鹭岛了,这事儿我自己会处理。”他有点想溜了。
“站住。”他哥哥威严的声音,“你还当我是大哥吗?如果你还认我是大哥,如果你还认咱们林家,这个事我管定了。”
我听到好久没有说话的他大嫂的声音,“信儿,不是你大哥多事,这事儿我也觉得蹊跷,但是,大哥始终是为你好,为了这个林家啊。这时候你就听听你大哥的话吧。”
“弟弟,你知道吗?我的心是揪着的呀。”他哥哥继续,“他们那个泉中论坛上,还有那个什么黎小若的帖子,大多已经删了,可是我还是可以看到蛛丝马迹,什么伪娘,什么女装,什么人妖之类的字眼。咱们林家清白几百年,哥哥我绝对不允许有人妖欺骗我弟弟的感情。”
天仿佛是塌下来了。我明白,这是属于我的末路。我该想到的,我们这样的人,怎么可以得到真正的幸福?以前血淋淋的事实,不是最好的例证吗?我默默回楼上收拾了行李,这次的行李不是太多,就一个小旅行箱。我收拾好了,走到三楼,正想着是否想要和他告别,就看到他哥哥猛地开门出来,他和他嫂子正拉住他哥哥。
“大哥,别冲动,有话好好说。”他说道。
“义儿,事情别闹大,冷静,冷静。”他大嫂说道。
“都这样了,你让我怎么冷静?”他看到我了,眼中仿佛射出光,这个光像是想要把我穿透。我想转身,被他大哥一把拽住手臂。他大哥的手劲很大,捏我生疼,我想甩开,却是徒劳。
“大哥,别这样欺负小若。”他过来拉住他大哥。
“义儿,别这样对客人,不管怎么说这几天小若没做什么对不起咱们的事儿。”他大嫂过来劝道。
“弟弟,媳妇,这事儿我不能不管,如果我出错了,我在二老面前给你们跪下都行,你们赶我离开这个家都行,但是这事我必须弄清楚。到底是‘他’?还是‘她’,这太重要了。”他哥哥猛地挣脱两人,另一只手,往我下面去摸。
“不要。”我惊叫,我用手挡着下面,今天的我穿着冬裤,看上去和平常女孩子无异。他哥哥的大手伸过来,我下意识地挡,但是没用,我的双手被他右手捏住,他的左手,隔着冬裤,在我最不能忍受的地方,最屈辱又最柔软的地方,用力摸过,我最不愿意回想起的回忆,我最不想承认的自己,我所有的虚荣和尊严,一瞬间,支离破碎。
“果然是公的。啐。”他哥哥咬着牙,“弟弟,你看到没有,你竟然找一个这样的‘人妖’。你说要不是我,你要是娶了他,咱们林家还有脸吗?”
“放开我,我这就离开。”我带着委屈的哭腔,“我对不起你们,行了吧。”
“啪”“啪”,我还没回过神来,他哥哥直接给了我两个响亮清脆的耳光,耳朵里嗡嗡的,疼痛让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,明明说好只是演戏的不是吗?为什么,为什么只有我非要遭遇这样的痛楚?
“人妖,你说,你接近我弟弟是为什么?是为了钱吗?还是别的目的?”他哥哥恶狠狠地对我说。
“哥,你别这样,有话好好说。”他过来抱住他哥,他大嫂也过来拉住他,“义儿,别动手,那孩子可能有苦衷。”
这个当儿,我挣脱开他哥哥的控制,提着小行李箱跑了出去。
还是正月初六,入夜了,晚风凉凉的,我的泪在往外彪着,我该去哪里?天地如此之大,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吗?明明我什么也没做错,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个世界侮辱,被这个世界各种各样的人欺负,我的命,是否真的如此一文不值?
既然这个世界这么拒绝了我,那么我又何必留恋在这个世界上?
房子出口有个很深的积水潭,反射着零零碎碎的星光。我看着这片黑黑的潭水,心中突然变得宁静起来。
——如果还有来生,我还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吗?
——如果可以,请保佑我在泉城的妈妈安好健康,还有泉城的同伴们学有所成,还有天使彼岸花园的伙伴们,能够活出真正的自己。
——那么,这个世界,我再一次告别了。
我没有犹豫,扔下了行李箱,跳入了深水潭。
冰冷的水透过冬服亲吻全身的肌肤,让全身毛孔不住收缩,冰冷的刺痛感,胸部的窒息感,一点一点袭来,我觉得,我似乎渐渐和意识远离,或者,渐渐和这个世界远离。
哦,如果这是一场噩梦的话,我宁愿永远不要醒来。
上天,请告诉我,什么才是真实。
再见,鲤城。
再见,关心过我或者痛恨过我的人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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